金兆鈞：流行音樂想把中國唱給世界聽
錄入時間:2012/3/19 11:23:00 來 源:中音在線 [音樂教程]
記者： 《忐忑》用京劇元素打造而成，但聽起來既不中國也不傳統(tǒng)，您如何看?
金兆鈞：還是挺中國的。它是一個音樂小品，主要功能是炫技。 《忐忑》是龔琳娜的外籍丈夫創(chuàng)作的，外國人看我們的方式和我們自己不同，對我們的傳統(tǒng)元素的用法也不同，《忐忑》把人聲當(dāng)成一種樂器，所以他構(gòu)建的旋律不是聲樂旋律，而是器樂旋律。這還算不上中國風(fēng)，可以算搞怪，網(wǎng)上這種搞怪有很多，一個奧地利人有類似的作品，唱《牧羊人之歌》 ，明明是一個人，卻讓人覺得是七八個人在唱，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一會兒民歌唱法，一會兒古典唱法。聽者其實不是在欣賞“歌” ，而是在圍觀一種技巧，因為它很難唱，沒有強大的聲樂基礎(chǔ)唱不下來，但更多的審美價值談不上。
記者：外國人對我們傳統(tǒng)音樂的這類反饋是不是誤讀?
金兆鈞：誤讀有很多。西方對中國剛開始了解，負面信息多，不倫不類的多。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是中國戲曲與西方弦樂結(jié)合的經(jīng)典作品，但他們聽不出我們的韻味，認為那個旋律難聽，還很生硬，當(dāng)年這對于我們來說是創(chuàng)新，但外國人從來不認為他們要聽這樣的作品，這首曲子演奏技巧不難，和聲系統(tǒng)停滯在西方很多年前的水平，西方音樂會上不會演奏這樣的作品。
別人是否誤讀，取決于我們自己的態(tài)度，想平等交流，先要看對方是什么水平，達到和他們同樣的水平才能對話。
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出就算走向世界嗎?假如他們把我們的唱片擺在家里聽，像我們聽貝多芬那樣，那才是真的走向世界。世界各國都認可譚盾的音樂是中國風(fēng)，因為他善于把中國元素(特別是荊楚巫祝文化)和現(xiàn)代創(chuàng)作手法相結(jié)合。朱哲琴的專輯《阿姐鼓》制作講究，幾個月在歐洲賣出3000張。評判作品是否為世界所接受，是看有沒有外國人真的花錢買來欣賞，不是送他一張CD讓他說些溢美之詞，帶回家去永遠不再聽。我們現(xiàn)在最怕的是急功近利，投入大，產(chǎn)品質(zhì)量卻不高。
記者： 《茉莉花》的旋律曾在西方歌劇《圖蘭朵》里出現(xiàn)，我們在今天還有這樣可供移植的元素嗎?
金兆鈞： 《圖蘭朵》是東方故事，創(chuàng)作者致力于尋找東方元素來表現(xiàn)， 《茉莉花》是當(dāng)時流傳最廣的中國歌，我們的文化元素他們很需要，因為東方對于西方來說特別遙遠，我們有的他們沒有。有的年輕音樂人注意到這一點，鳳凰傳奇用了蒙古長調(diào)元素就易于流行，這種屬于文化之根、與生俱來的民族元素，外國人也很注重。元素并沒有國界，什么審美對象與創(chuàng)作者內(nèi)心的審美結(jié)構(gòu)能碰撞出火花，讓他有表達沖動，他就傾向于用什么元素來創(chuàng)作，只不過我們的市場現(xiàn)在還沒向他們敞開，一旦敞開，很多我們自己的產(chǎn)品就會受到擠壓。藝術(shù)家在處理這些傳統(tǒng)元素時，不能僅僅以這是我們五千年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來自賞，要想到做出來就要賣出去，要在全球市場中正確選擇自己的歷史位置。
記者：外國流行音樂組合“邁克學(xué)搖滾”把《吻別》 《新鴛鴦蝴蝶夢》 《傳奇》填上英文歌詞，唱回中國很受歡迎，這些因英文填詞而再度流行的歌有什么特質(zhì)?
金兆鈞：中國最早傳到國外的流行歌曲是《玫瑰玫瑰我愛你》 ，很多美國人認為那是美國歌，因為他們的編曲做了爵士化處理，這種歌曲往往具有一些普適性的特質(zhì)。 《吻別》原曲是日本的，日本寫流行歌的時候放棄了自己的民族調(diào)式，他們從明治維新開始，就在自動選擇放棄一部分民族性以求得普遍性。鄧麗君的歌三分之一以上都是日本寫的原曲，但我們聽不出來，不覺得陌生，因為五聲音階是普適性的旋律，全世界通用，只是具體排列方式不一樣。 《新鴛鴦蝴蝶夢》也是典型的五聲音階。在流行音樂領(lǐng)域，音樂人總是在不斷發(fā)現(xiàn)新的可借用的元素，翻唱是最簡單的借用。這個樂隊喜歡這些歌，借助東方元素，但制作的時候還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
小敘
嚴格來說，流行音樂談不上是一個音樂類型，它服從于社會大眾文化生活的發(fā)展，不可能更藝術(shù)，否則就不叫流行音樂。它不僅跟著時尚文化走，而且跟著政治經(jīng)濟相互作用下的社會心態(tài)走。流行總是有原因。音樂的規(guī)律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不可能無限復(fù)雜，民謠永遠是幾年回流一次，《纖夫的愛》 《九月九的酒》 《�；丶铱纯础范际遣煌瑫r期的口水歌，沒有太多技術(shù)含量，也沒有多大進步，但人們總是要返璞歸真。像《常回家看看》 ，20歲的年輕人肯定不聽，因為叛逆，但一過30歲，工作忙，見不到老人，就會被這首歌觸動神經(jīng)。上世紀(jì)末流行的《心太軟》表達的是很小的概念，但能一下抓住大眾的心態(tài)。警察喜歡唱《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因為他們的工作就經(jīng)常不能回家。離婚率高， 《牽手》就火了。
歌手不能老唱三個八度，流行歌要相對簡單上口，表達方式很重要，說的話要和時代相匹配，想說的話和說話的方式是流行與否的關(guān)鍵。周杰倫解決了hiphop在中文里如何處理的問題， hiphop本來就是街頭歌曲，街頭俚語含糊不清，只有那樣的語感才靠譜，漢語四聲太分明，念得又快又清楚就成了快板，字正腔圓就不是hiphop的感覺。為什么孩子們聽得懂?小孩和家長說話總是含含糊糊的，這是小反叛時期的共同心態(tài)。流行音樂的愛好者從來都是年輕人，大眾全喜歡就已經(jīng)不算是真正的流行音樂了，流行音樂是“風(fēng)” ，聽流行音樂可以觀風(fēng)俗，知得失。它永遠代表那個時代半叛逆半先鋒半青春。所以，別對它期望太高，也別動不動暴打一頓就可以了，當(dāng)然，真正的批評永遠是需要的。中國流行音樂還是個孩子，它需要自覺成長，也需要培養(yǎng)。(來源：中國藝術(shù)報/記者 怡夢)
(編輯/石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