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劇《秀水泱泱》:泱泱秀水 灼灼紅心
在中國共產(chǎn)黨帶領中國人民進行革命、建設、改革的偉大征程中,有許多重大歷史事件、重要歷史人物。以這些事件、人物為中心進行創(chuàng)作,講述中國故事,是主旋律文藝創(chuàng)作中的一條重要經(jīng)驗。而以重大事件中相對邊緣的人物為主角創(chuàng)作的主旋律文藝作品比較少,不過換個角度看,這些看似邊緣的人物身上,可能蘊含著更加豐富的歷史內(nèi)容與戲劇性,因為他們既是歷史的“當事人”,又在一定程度上是“旁觀者”,他們身上既凝聚著歷史的因子,又天然地具有觀察者、講述者的身份。因之,以他們?yōu)橹鹘沁M行創(chuàng)作也許能夠得到雙重收獲:歷史的與美學的。當然,這樣的作品對主創(chuàng)團隊的考驗也是雙重的:歷史的與美學的。
由韓子勇?lián)尉巹、孔德辛擔任導演、馮雙白擔任顧問、陶誠擔任藝術總監(jiān)、中國歌劇舞劇院與嘉興市、浙江傳媒學院聯(lián)合出品的大型舞劇《秀水泱泱》就是接受雙重考驗、追求雙重收獲的作品。作品以“一大衛(wèi)士”王會悟為主角,以其經(jīng)歷串聯(lián)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前后方生方死的歷史時空,以其視角再現(xiàn)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的艱險歷程,更以其心象展現(xiàn)中國紅船悄然卻輝煌的啟航。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是開天辟地的大事件,是百年黨史中最具標志性的時間節(jié)點,容納著無比豐富的歷史與藝術內(nèi)容。參加中共一大的13位代表,個個都是思想先鋒、時代英雄,以及毛澤東這樣的歷史巨子。毋庸諱言,他們每個人都是歷史與藝術的主角,他們的光輝肯定比王會悟明亮得多。那么,如何使王會悟從他們中“脫穎而出”,成為一個獨立而有光彩的形象,無疑是對主創(chuàng)團隊的巨大挑戰(zhàn)。在筆者看來,《秀水泱泱》比較好地解決了這一問題。
之所以這樣說,首先是因為該劇很好地處理了偶然與必然的轉(zhuǎn)換問題。史料告訴我們,在嘉興南湖的游船上舉行會議,完成中共一大議程,是因為密探闖入上海法租界的會場,為確保代表安全,不得不實行轉(zhuǎn)移。王會悟建議轉(zhuǎn)移到這里,一是由于“地利”,即這里既離上海比較近,又相對僻靜,不易引人注意,二是由于“人和”,即王會悟曾在這里求學,熟悉這里的情況,萬一有什么事,也可有所應對。對于歷史敘述而言,這樣的交代已經(jīng)足夠充分,但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來說,遠遠不夠,因為如果到此為止,一切都是偶然,沒有戲劇性。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主創(chuàng)團隊加入了“天時”的因素,創(chuàng)造性地利用1911年王會悟13歲時,在父親意外病逝后接替父親的工作,把父親的私塾改造成為“女子小學”,不僅教女孩子們讀書識字,而且積極宣傳新文化、播揚新思想,鼓勵年輕女性剪辮子留短發(fā)、放小腳的傳記資料,塑造了一個心向光明的現(xiàn)代新女性形象。王會悟帶著學生讀書的那段舞蹈十分生動地傳達了這一意向。那些接受了新知識、新文化、新思想的女學生,猶如生出了翼翅的小鳥一樣翩翩飛翔,是那么的自由、那么的美麗,這讓我們意識到,光明的世界是可能的,也讓我們意識到,舞劇開始時那段舊女性炫示高髻小腳的舞蹈是多么的沉重。那樣的世界,死水般的世界,陰郁的世界,多么該打碎呀。
是王會悟的“新學”為這個鐵屋子般的舊世界帶來一縷清風,但也正是這縷清風引來了舊勢力的反撲。舞臺上兩個舊士紳鬼鬼祟祟魅影般的舞蹈,告訴我們,為了剝奪王會悟的教育權,剝奪女孩子們新生的權利,他們是多么的陰暗。在他們的操弄下,新學失敗,一陣痛苦而激烈的舞蹈后,一本本新書落地,猶如一只只小鳥折翼,令人痛心不已。王會悟“夢魘”中那些“女巫”的長舌指責、利爪指斥,則令人憤恨、奮起,去接引無盡的新風麗日,驅(qū)散這噩夢般的存在。正是這些將王會悟推向了新文化的中心上海,推向了李達,推向了中共一大。
“天時”的創(chuàng)造,不僅使王會悟作為一個獨立的藝術形象光彩照人,而且將一大在南湖舉行從偶然事件轉(zhuǎn)變成必然趨勢。因為,從藝術的意義上看,她就是光明的使者,她到上海去,就是為了接引光明。
與此密切相關,該劇成功地實現(xiàn)了第二個轉(zhuǎn)化,將自然之水轉(zhuǎn)化為文明之水,使得“秀水”既具有明確的所指——南湖,又具有充沛的象征意義。南湖之所以舉世聞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共一大在這里舉行,中國革命的紅船由此啟航,駛向遠方。因而,如何巧妙地傳達出“秀水”的這層文明含義,對全劇來說至關重要。不同于其他藝術形式,舞劇是無聲的藝術,無法直接“說”出這一深意,而只能借助演員的身體語言,借助于道具、意象來傳達!缎闼筱蟆繁容^巧妙地解決了這一問題,那就是把進步書刊作為貫穿全劇的核心道具、意象:在烏鎮(zhèn)“女子小學”時,是王會悟和孩子們手中的課本;在上海時,是王會悟和同志們手中的進步報刊,是《新青年》,是《申報》,是她協(xié)助李達主編的中國共產(chǎn)黨上海發(fā)起組秘密機關刊物《共產(chǎn)黨》;到中共一大在南湖閉幕時,則應是其形成的正式文獻——中國共產(chǎn)黨的第一個綱領和決議(遺憾的是,這一意象在首演中沒有得到體現(xiàn))。
這組道具的巧妙運用,意象的匠心營造,將南湖“秀水”由自然之水升華為文明之水,也升華為藝術之水,使之不僅超越地域,與陜北高原的延河水連貫起來,與中國的一切江河湖海連貫起來,蕩漾出“一條大河”優(yōu)美健朗的氣象,而且超越國界,與萊茵河、塞納河、伏爾加河的水連貫起來,與一切人類解放的河流連貫起來。這才是真正的“秀水”。
秀水既已泱泱,紅船順勢啟航。
舞劇結(jié)尾,在演員們美輪美奐的傘舞中,時而秀水蕩漾,時而紅日東升,秀水紅日,相映成趣。水天變幻中,一艘紅船,浮出歷史,駛向遠方,給人以無限的想象空間。這一切,既來源于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始者的遠見卓識和堅毅躬行,也來源于像王會悟這樣的光明使者的衷心擁護和傾心呵護。泱泱秀水中,紅心灼灼。紅心灼灼中,中國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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