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活化石”長安古樂穿越千年大唐宮廷樂曲重放異彩

“世界旅游小姐”與長安古樂、長安佛樂傳承人在中國西安的親密接觸。

　　一千多年前，作為當時世界上最繁華的國際大都市，唐長安城吸引了大批的外國使節(jié)與客商。而每逢國家盛日，等待覲見皇帝的各國使節(jié)，總會早早的來到大明宮麟德殿前，肅穆而立。彼時，一聲樂聲響起，使節(jié)們便立即彈衣整冠，在鴻臚寺官員引導下拾級而上，目不斜視步入大殿。而此時的麟德殿內(nèi)，大唐文武官員分列兩側(cè)，環(huán)繞宮殿的宮廷樂曲大氣、莊重、高雅、清脆悅耳，更讓人倍感威嚴和神圣。

　　這就是最早的長安古樂，當時只有大唐皇室才能享用的宮廷樂曲。然而歷史的車輪總是異常的殘酷，正當裊裊大唐妙音走向鼎盛之時，一聲從河西傳來的戰(zhàn)馬嘶鳴聲，瞬間便改變了一切。天寶年間的安史之亂，在徹底摧毀開元盛世一代繁華的同時，也讓大廳宮廷音樂從此走向民間。一千多年來，長安古樂一直存活于陜西周至縣和西安附近的幾個村莊，經(jīng)歷血火災變，險被湮沒，但災后百姓心傳口授，至今綿延不絕，被譽為“音樂活化石”。

　　一千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大唐盛世早已隨歷史消失的無影無蹤，唯一能讓人感懷的就只剩下那些冰冷的遺跡和遺址。然而，曾幾何時，唐風依存的西安小雁塔薦福寺內(nèi)，每天清晨，一陣悠揚的古音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裊裊飄來。近前一觀，演奏者一襲唐朝裝束，有人手抱琵琶、有人口吹豎琴，亦有人時而敲鼓，這一場面讓人仿佛瞬間便穿越到千年以前的唐朝長安城。巍峨錯落的大明宮、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牽著駝隊的西域胡商、晝夜喧嘩的大唐西市……大唐長安的昨天似乎又重新顯現(xiàn)在每一個人眼前。

　　在長安古樂（亦稱西安鼓樂）的代表性傳承人李鎧看來，這絕對是個奇跡。千百年來，歷經(jīng)朝代更迭，戰(zhàn)火連天，但長安古樂卻將盛世唐音的原生態(tài)完整保留下來。多年來，李鎧埋頭鉆研長安古樂，成為西安城拔尖的古樂社團掌樂司鼓樂師之一。而為使長安古樂成功申報世界非遺，他嘔心瀝血多方奔走十余年，更帶領(lǐng)一班人狙擊了日本雅樂申遺的步伐，保衛(wèi)了中國傳統(tǒng)音樂文化的主權(quán)，讓長安古樂最終躋身成為世界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李鎧（中）率陜西長安古樂藝術(shù)團出訪澳大利亞，在悉尼參加慶祝中澳建交35周年紀念文藝演出時合影。

　　世界最古老樂種存世曲譜逾2000首

　　長安古樂是以成套樂器再現(xiàn)千年古樂曲的古老樂種之一，亦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中國、埃及、印度、古巴比倫唯一完整保存的千年宮廷和都市音樂的樂種。

　　作為中國寶貴的世界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長安古樂流傳于陜西終南山以北，渭水以南，以周、秦、漢、唐城古長安（今西安）為中心的關(guān)中平原一帶，尤以西安城區(qū)為主，并散布于相鄰的郊縣農(nóng)村，所以人們稱之為“長安古樂”，亦稱“西安鼓樂”。自唐代起，長安古樂曾東傳扶桑日本，被該國尊崇為“國寶”。

　　據(jù)李鎧介紹，長安古樂曲目豐富，內(nèi)容廣泛，調(diào)式風格各異，曲式結(jié)構(gòu)復雜龐大。2016年，他已將現(xiàn)尚存世的長安古樂曲譜2000余首，以古譜原生態(tài)，由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出版。

　　音樂史博士歸國學藝全力護佑古樂傳承

　　出生于古城西安的李鎧從小受到歷史文化的熏陶。讀小學的時候，教二胡的老師便教過他長安古樂的曲牌，那時他就參加過古樂社的演出。后來，他的一位好友投到長安古樂大師余鑄先生門下，這也加深了他對長安古樂的了解。

李鎧在向記者展示長安古樂演奏樂器。

　　青年時的李鎧并沒有過多地沉醉于長安古樂，從中國西北大學歷史專業(yè)畢業(yè)后，他又去美國西南聯(lián)合大學攻讀了音樂史博士學位。直到1995年，一次偶然的事件，讓時年43歲的李鎧決定全身心投入到長安古樂的事業(yè)中來。

　　彼時，李鎧正在北京一家媒體任編輯記者，有次他參加一個國際活動，聽說日本雅樂將要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理由是日本人認為他們的雅樂雖然是中國唐朝傳入，但現(xiàn)時在中國已經(jīng)失傳。

　　這讓自小生在“長安城”的李鎧聽了非常不服氣，“雅樂在唐朝只是我們十部大樂中的一種，僅有幾十首曲子，而長安古樂保留到現(xiàn)在的曲子超過2000首�！崩铈z說。

　　于是，李鎧回到陜西拉起一班人，開始了一場漫長的文化主權(quán)保衛(wèi)戰(zhàn)。

李鎧率領(lǐng)長安古樂隊在唐小雁塔演奏。

　　他先與原西安城隍廟古樂社社長武文斌合作，協(xié)助其出版了中國第一部有關(guān)長安古樂的學術(shù)專著《西安鼓樂》。自此，李鎧開始進入西安鼓樂學習傳承領(lǐng)域。

　　而后，他又拜師余鑄，成為其關(guān)門弟子。因為勤奮好學，余老先生將古樂有關(guān)的文化、曲譜、演奏技巧都悉心傳授給他。老先生臨終時，又將目前已知世界唯一的唐大曲曲譜和長安佛樂的曲譜全書傳承給了他。

　　勤鉆恒研的他很快成為西安城拔尖的古樂社團掌樂司鼓樂師之一。他業(yè)余彈阮，將阮的歷史與秦琴、漢琵琶、唐阮融匯比較，并與當代阮樂大師林吉良、寧勇合作研制恢復了唐阮。

　　成功入列世界非遺狙斷日本雅樂非遺夢

　　在傳承長安古樂的道路上，李鎧一方面致力于技藝文化傳承，另一方面，他又潛心鉆研，多方奔走，力推長安古樂申報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爭取讓更多人了解這一傳統(tǒng)中華文化。

　　1999年，在陜西省文化廳的支持下，李鎧籌資組建了陜西長安龍族妙音女子古樂藝術(shù)團，開始以職業(yè)化、市場化的運作方式，保護傳承長安古樂。而后，他和團隊多次受邀出訪新加坡、澳洲等地，展示了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多年來，為保護和傳承長安古樂，李鎧花費了大量的心血，耗費個人及家中積蓄近200萬元。但在他看來，這一切都值得。

　　2009年，經(jīng)過一班人多年的不懈努力，長安古樂終于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成為唐代音樂文化在世界音樂領(lǐng)域的唯一直傳與保留，也是目前“絲路申遺”中唯一的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李鎧等人亦被政府評定為長安古樂傳承人，這也徹底狙斷了日本雅樂想要成為世界非遺的念想。

李鎧受邀主持臺灣武廟明正堂儒宗鸞門弘道團“大道之行”祭祀中華人文始祖黃帝的禮樂大典。

李鎧（右二）向來訪的洪秀柱（左二）介紹長安佛樂在陜西的保護與傳承工作進程。

　　李鎧告訴記者，2013年，在中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三國聯(lián)合申報的“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wǎng)”項目中，小雁塔薦福寺以“唐寺、唐塔、唐樂”為組合，被聯(lián)合國世界自然遺產(chǎn)保護委員會批準為世界文化·自然遺產(chǎn)。其中的唐樂，便是指長安古樂。

　　申遺成功之后，沉寂多年的長安古樂名聲又漸漸在世界響起。李鎧說，就連日本雅樂的傳人，也多次到西安小雁塔“尋根”，稱長安古樂是日本雅樂的祖宗。

長安古樂與日本雅樂團在西安博物院交流。

　　他憶起2002年的一天，一位70多歲的日本雅樂傳人來到西安小雁塔，想要錄兩首長安古樂的音。“在得到應允后，她全程跪在地上，頂著錄音機，虔誠地將兩首曲子錄完，然后默默離開�！崩铈z說，近年來，日本雅樂團經(jīng)常會有傳人來到西安小雁塔和他們互相觀摩，大家互相表演，互相切磋。來訪的日本雅樂傳人有的已經(jīng)年過古稀，但他們在這里永遠都保持謙虛恭敬的態(tài)度，并稱：“這里是我們的祖宗”。

西安佛教古樂社所藏歷代古譜。

　　傳承后繼乏人專家吁應貼近大眾

　　1995年至今，李鎧帶領(lǐng)的團隊在長安古樂、西安鼓樂和長安佛樂的保護傳承事業(yè)上，取得了若干個第一。他成立的陜西長安龍族妙音女子古樂藝術(shù)團，舉行社會公益演出超過300場，旅游演出超3000場，累計吸引了近千萬中外游客觀看。

長安古樂應邀為浙江臨海唐代廣福寺重建開光儀軌演奏。

　　但在李鎧看來，盡管長安古樂作為世界級非遺近年來受到多方關(guān)注，但保護傳承的力度卻不盡如人意�！伴L安古樂如今的發(fā)展可謂舉步維艱。”李鎧說，作為群體性綜合保護項目，目前只有幾家樂社的社長受到保護，而隨著老者的逝去，長安古樂的代表性傳承人已由10年前的7人減少至如今的4人。

　　李鎧稱，長安古樂雖是絲路非遺音樂文化，但至今未見有對長安古樂全面研究之學術(shù)總結(jié)，也未見有對長安古樂行之有效的保護措施，政府層面亦缺乏大力支持和引導。

　　“著力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工程的實施，是所有長安古樂非遺傳承人的期盼�！崩铈z建議，長安古樂的保護傳承應走高端發(fā)展的專業(yè)化、科學化、大眾化的路徑。一方面，應走進中小學和大專院校，通過演示傳播、開設(shè)非遺音樂課程，培養(yǎng)后續(xù)人才；另一方面，長安古樂也應走進社區(qū)，向民眾演示，特別是要參加一些旅游文化舞臺演出，方能引起公眾的關(guān)注和支持。

　　同時，還應組織優(yōu)秀專家、學者和長安古樂非遺傳承人攜手合作，深入研究，讓中國傳統(tǒng)音樂、非遺音樂、戲曲音樂為保存中華文化與文明之光，奏唱中國好聲音。

李鎧率西安佛教古樂社樂師赴新加坡護國金塔寺禮佛供樂、梵樂盈獅城寶剎。

　　西洋樂系占據(jù)高校長安古樂也該有“家”

　　目前，我國幾乎所有的音樂高等學府，都是西洋樂系占據(jù)大壁江山。李鎧坦言，由于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急劇變化和現(xiàn)代化浪潮及西方文化滲透的沖擊，中華傳統(tǒng)音樂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沒能得到系統(tǒng)保護與有效傳承，大多數(shù)仍不能擺脫瀕危的局面。

李鎧向世界旅游小姐傳授長安古樂、長安佛樂的演奏技藝。

　　李鎧表示，作為中國最傳統(tǒng)、當年最風靡的長安古樂，在音樂學府里居然沒有一席之地，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他認為，長安古樂除了傳承人口口相傳外，必須要進入中國正規(guī)的音樂教育體系，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其持久傳承下去，才能將其發(fā)揚光大。否則，隨著僅有的幾位傳承人逐漸老去，長安古樂就有可能面臨消亡的危險。

　　據(jù)介紹，李鎧聯(lián)合了中國光彩集團、福建泉州師范學院南音學院等，正在努力籌辦一所以“華夏樂府”命名的獨立傳統(tǒng)音樂教育高等學府，以期給我國多民族多元一體的近兩百個國家級音樂類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安一個傳承的家。

長安古樂在西安國際博物館日紀念活動上演出。

　　李鎧稱，“華夏”是全世界華人族群的共同稱謂，“樂府”和“書院”同為中華民族傳承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教育機構(gòu)。希望在全國率先建起一所專門的“樂府”來開展中華傳統(tǒng)音樂系統(tǒng)的保護與傳承工作，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維護中華文化主權(quán)。

　　大唐妙音再響絲路促“帶路”民心相通

　　在“一帶一路”成為世界熱議話題的今天，長安古樂也期望再次在絲綢之路沿途奏響。李鎧說，習主席講“一帶一路”的“五通”，其中之一就是“民心相通”，而“民心相通樂為先”，長安古樂擁有先天的優(yōu)勢，將有力地促進沿線國家和地區(qū)的民心相通。

　　李鎧表示，絲綢之路文化最有張力的表現(xiàn)形式就是音樂和舞蹈，早在唐朝時期，波斯的肚皮舞就已傳入長安，在絲綢之路上，這樣的文化痕跡應該還有很多。但是因為對音樂文化的研究力度不夠，很多的痕跡還未來得及整理。

　　而隨著“一帶一路”建設(shè)的深入推進，長安古樂也越來越受到絲路沿線國家人民的歡迎，誕生于絲路起點的長安古樂必將再次響徹絲路，在千年之后再次成為中外交流的“使者”和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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