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影映襯下的上海復興中路1380號,被稱為“中國交響樂第一人”的指揮家黃貽鈞的銅像佇立在上海交響樂團新址一隅。留聲機里傳來的悠揚音樂聲中,這位上海交響樂團的老團長,似乎在靜靜凝視著樂團“廳團合一”后的新貌,期待著這支百年老團不斷煥發(fā)出新的生命力……
作為新中國第一代指揮家,黃貽鈞是上海交響樂團從工部局樂隊開始惟一一位終身沒有離團的老人,從臨時樂師到演奏員再升至指揮、團長,他見證了上海交響樂團從工部局時期到新中國的發(fā)展歷程。“學于斯,習于斯,受訓于斯,成長于斯”是他與這支樂團半個多世紀篤厚情誼的真實寫照。他曾執(zhí)棒蘇聯(lián)國家交響樂團、柏林愛樂樂團,讓中國指揮登上世界舞臺;他學貫中西,創(chuàng)作《花好月圓》、《莫忘今宵》等不朽銀幕原聲。2015年5月,正值黃貽鈞誕辰百年紀念,為此,上海交響樂團舉辦了一系列紀念活動,用資料展覽、研討會追思、銅像落成揭幕、發(fā)行“珍藏黃貽鈞”修復版黑膠唱片、舉辦紀念音樂會的形式,寄托“上交人”與廣大聽眾的懷念之情,也表達出“上交人”將繼承先生音樂傳統(tǒng)前行的決心。
大家談:故人雖逝,藝德猶存
5日9日下午2點,“鳴奏和樂百家音——紀念黃貽鈞先生誕辰一百周年專題研討會”在上海交響樂團舉行。作曲家朱踐耳,音樂教育家黃曉同、韓銑光,指揮家曹鵬、鄭小瑛、陳燮陽、侯潤宇、張國勇,上海音樂家協(xié)會主席許舒亞,上海交響樂團音樂總監(jiān)余隆,上海交響樂團文化發(fā)展基金會理事會副會長陳光憲,上海交響樂團老領導隋月龍等與黃先生共事或相處過的幾代音樂人,紛紛追憶并分享與先生共事相處的珍貴點滴。
因為黃貽鈞和外祖父丁善德經常在一起討論工作,余隆在孩提時代就有機會接觸到先生,作為老團長的“接棒人”,余隆感慨地說:“沒有黃貽鈞這一代音樂家執(zhí)著地為中國的交響事業(yè)奮斗,就沒有我們今天的舞臺!
張國勇談起自己在音樂學院指揮系學習時,5年都沒有機會實地指揮樂隊,畢業(yè)之際,有幸得到黃貽鈞拿出自己的一臺音樂會,將半場交由他和另外一名畢業(yè)生分別指揮。張國勇說:“這是我藝術生涯的開始,如果沒有黃貽鈞的這臺音樂會,我的音樂之路可能走得更難更雜!”“先生從來沒有‘門第’觀念,我每次拿著譜子去請教,他總是很耐心解答,F(xiàn)在我們搞交響樂的條件好多了,更要回顧傳統(tǒng),懷念先生做人做事的風格。”
黃曉同對于先生說過的一句話記憶猶新:“黃貽鈞教會了我一個指揮的真諦‘用耳朵看,再用眼睛聽’,即耳朵聽的時候眼前要浮現(xiàn)出總譜,眼睛看總譜時腦海能奏響實際的樂章,我將其概括為‘耳思目聽’!辈荠i印象最深的是,即便是一部新作品,黃貽鈞一遍走下來,就全部印在腦子里了。
鄭小瑛說:“當年我在莫斯科留學的時候,看到一張黃老指揮蘇聯(lián)國交的唱片,里面有《黃鶴的故事》和《山林之歌》兩部中國作品令我印象非常深刻,他對中國作品的貢獻,值得我們學習。”
韓銑光深感黃貽鈞對青年學生的愛護,他由衷地說:“當年先生不僅關心我們的專業(yè)學習,生活上也很關心我們,經常拿錢出來資助我們買衣物、生活用品,相比較現(xiàn)在的老師一節(jié)課動不動就好幾千的費用,先生對青年學生的愛護真是太無私了!這是我們音樂教育者應該傳承的精神!”
幾位參加研討的老先生已是耄耋之年,滿頭白發(fā)甚至有些行動不便,但他們憶起黃貽鈞時都激動萬分,有的人眼中甚至飽含著淚水。在他們深沉的語言訴說中,故人雖逝,音貌猶存。
臺前幕后顯全才
今年5月,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的互動長廊推出“黃貽鈞先生誕辰百年紀念特展”,展出了與先生相關的百余件展品,它們展示和梳理了這位新中國第一代指揮家的傳奇人生,也讓大眾了解先生作為指揮家之外的作曲、配樂等多種才能。其中包括書信、證書、創(chuàng)作手稿等首次與大眾見面的珍貴資料。如為電影《浮云掩月》所作的插曲《難忘今宵》手稿、由黃貽鈞配器的新四軍軍歌母版、1960年管弦樂曲《江南組曲》總譜等。展覽現(xiàn)場,許多往來觀看演出的觀眾駐足觀看,不少白發(fā)蒼蒼的老樂迷們更是俯身細看,靜靜沉思。
在父親這位音樂“多面手”的影響下,黃貽鈞從小學會了小提琴、手風琴,上學期間還學習揚琴、二胡、口琴,在百代唱片公司工作期間又進修管樂,學習小號、圓號等。熟悉多種樂器為他日后走上創(chuàng)作、配樂以及指揮之路鋪墊了良好基礎。在百代國樂隊,黃貽鈞寫出了后來家喻戶曉的民樂合奏曲《花好月圓》。
黃貽鈞還是我國早期從事電影、話劇音樂工作的作曲家之一,曾為數(shù)十部電影和話劇作曲配樂。他的電影配樂生涯始于1935年為聯(lián)華公司電影《天倫》配樂,到1941年,他先后為《貂蟬》、《孔夫子》、《西施》等影片配樂。他還身體力行地參與演奏和錄音,電影《馬路天使》中周璇唱的《天涯歌女》的二胡伴奏就是他演奏的,趙丹吹的小號也是他配的音。
作為中國“交響樂第一人”,黃貽鈞還創(chuàng)造了許多個“第一”:他是工部局樂隊(上海交響樂團前身)的第一批中國演奏員,也是上海交響樂團第一任團長。他是中國第一位職業(yè)交響樂指揮,也是歷史上第一位指揮蘇聯(lián)國家交響樂團及柏林愛樂樂團的中國指揮。
作為紀念系列活動的一環(huán),在“珍藏黃貽鈞”這張珍貴的修復版黑膠唱片首發(fā)式新聞發(fā)布會上,上海交響樂團團長周平介紹了這張黑膠唱片的來歷:“2014年我們在報紙上看到一篇關于‘中華老唱片保護工程’的報道文章,隨即聯(lián)系了中唱上海公司,在他們的版庫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由黃貽鈞作為演奏員身份參與百代國樂隊演奏的錄音作品及黃老指揮上海交響樂團演奏的部分代表作錄音!庇谑,替黃老出一張黑膠唱片的想法浮上了現(xiàn)代“上交人”的心頭。由于年代久遠,修復這批歷史原聲并非易事。為此,上海交響樂團與中唱上海公司合力協(xié)作,專程將這批錄音的模板、母帶送至德國進行修復制作,以33轉的黑膠唱片進行再版。
樂團因他而精彩
黃貽鈞很早就主張樂團要建立自己的保留曲目,他自己為上海交響樂團留下了二三十首自己創(chuàng)作或改編的曲目。早在1950年至1963年間,他率領上交積累了丁善德的《長征》,柴科夫斯基《第四交響曲》、《第五交響曲》,德沃夏克《“新世界”交響曲》,勃拉姆斯《第一交響曲》和肖斯特科維奇《第十一交響曲》共計六部保留曲目。與此同時,他還積極推動一批中國作品在世界舞臺上公開亮相。指揮家曹鵬回憶說:“以往大家指揮國內的新作品,總會看著其中不足的地方,而黃貽鈞從來不會談論作品的不好之處,總是想辦法把作品弄出來,這不僅是他很好的業(yè)務修養(yǎng),更是做人的修養(yǎng)!边@么多年,很多中國作品都是由他指揮首演的,他這位老團長堅守演繹中國作品的傳統(tǒng)在上海交響樂團得以延續(xù),委約中國作曲家如今也成為上海交響樂團每個樂季不容忽視的一大亮點。
黃貽鈞還倡導上海交響樂團率先于全國定期舉辦室內樂音樂會,迄今已有三十余年歷史。高品質的演出質量、親民的票價,頗受廣大愛樂者追捧,這一傳統(tǒng)在如今的上交音樂廳也得以延續(xù)。一位樂迷顧先生收藏了1982年黃貽鈞執(zhí)棒新年音樂會的歷史節(jié)目單,在5月9日晚紀念音樂會現(xiàn)場,他帶上了這份珍貴的節(jié)目單,用這個特殊的紀念品表達自己的懷念之情。
5月9日當晚的紀念音樂會,歷任過上海交響樂團指揮的四位指揮家曹鵬、侯潤宇、陳燮陽、余隆輪番登場,接棒指揮黃貽鈞創(chuàng)作、改編以及推薦引進樂團的作品。
音樂會開場,余隆率先上場,指揮巴伯的柔板,向黃貽鈞遙寄追思。在他的提議,曲目完成后,全場觀眾靜默一分鐘,以此寄托對先生的懷念之情。在陳燮陽的指揮下,朱踐耳創(chuàng)作的音詩《納西一奇》煥發(fā)出了絢麗的民族音樂色彩和鮮明的音樂形象,完美地融合了中國民族音樂與西方現(xiàn)代管弦樂。曹鵬將一曲短小輕巧的《良宵》將濃烈的民族風情以國際化的音樂語言展現(xiàn)。自然流暢、朗朗上口的《花好月圓》在侯潤宇的演繹下顯得尤為歡欣鼓舞,現(xiàn)場的氣氛也隨之變得輕松愉悅。下半場,余隆為觀眾帶來了黃貽鈞生前喜愛的勃拉姆斯《第一交響曲》。這臺中西曲目融合編排的音樂會,用音樂表達上海交響樂團對黃貽鈞生前藝術理想的繼承與發(fā)展。音樂周報 陳茴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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