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推測“一鐘雙音”
1969年,黃翔鵬被下放到團泊洼干校。在干校種菜,天天干活,然后是政治學習,剩下的時間他就抓緊研究,以至于一年多沒有給家人寫信。周沉對女兒說:“這人是活著呢,還是死了?”她讓孩子去干校看看。十幾歲的黃天來跑到干校,看見父親為了搞研究,獨自住在化肥倉庫。濃烈的化肥的氣味特別嗆,四年下來,黃翔鵬的氣管給熏壞了。多年后黃天來說:“干校的化肥味道最終殺害了他!
1977年,“解放”了的黃翔鵬參加呂驥組織的考察小組為晉陜編鐘測音。他們在太原測完音,人家說:“你們用編鐘給我們敲個樂曲吧?”“敲什么呢?”“敲《東方紅》吧!”
黃翔鵬在編鐘上面找,正鼓音(正面敲)缺少一個音,演奏不了《東方紅》,他就在側面敲出了所缺的音。當時他以為是偶然現象,但沒想到在陜西、甘肅,他看到兩套編鐘正鼓有花紋,側鼓還有一個小花紋。翻起來看,還有撮磨的調音痕跡。敲出來剛好與正鼓的音相差三度,而且具有規(guī)律。于是,黃翔鵬就提出了“一鐘雙音”的看法。
研究員秦序說:“1977年,黃翔鵬完成了關于雙音編鐘的論文,在不定期音樂刊物《音樂論叢》上只發(fā)表了上半篇,編輯部覺得反對的人多,沒把握,就給掐掉了。‘一鐘雙音’沒有文獻記載,過去都不知道,所以黃翔鵬的大膽推測,確實不容易被學界接受。恰好1978年,‘曾侯乙墓’出土了。大家到工地現場一看,雙音編鐘!而且上面明顯標著一鐘兩音,清清楚楚,一敲很明確;再看里面,調音痕跡也很明確。證明黃翔鵬的猜想完全正確!
秦序后來寫過文章說:“一個推測,很短的時間就被地下發(fā)掘的實物證實,這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好像老天爺有意讓它證明掉!
音研所中興 幸虧有他
20世紀80年代,整個學界的面貌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僅是音樂學,每一個曾強搬蘇聯模式的學科全部都煥發(fā)出了活力。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進入新的時期,音樂研究所也處在轉型的關鍵時刻,新的思路呼之欲出。喬建中說:“經過‘文化大革命’那么大的破壞與動蕩,從李元慶去世到楊蔭瀏去世這五年間,音樂研究所真的沒有了主心骨。”
在這歷史的關節(jié)點上,所里的員工和上級主管部門共同選擇了黃翔鵬。喬建中評價:“黃翔鵬和楊蔭瀏一樣,不僅有浪漫氣質,而且有奉獻精神。我覺得黃翔鵬出來主持工作,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1985年3月28日,比楊蔭瀏小近30歲、比李元慶小近15歲的黃翔鵬,經過正式選舉上任了。黃翔鵬以其非凡的才華和勤勉的工作態(tài)度,完成了音樂研究所在新時期的“整體布局”。喬建中說:“黃先生一方面忠實地繼承了楊所長的傳統(tǒng),完全接受了音樂研究所獨特的血統(tǒng)和作風;另一方面,他提出了自己的主張,從而成為研究所承前啟后的一個標志性人物!
黃翔鵬一上任就明確了“開門辦所,以資料為中心”這兩件事。他把全所的工作集中到“三刊三典”上,“三刊”指的是:《中國音樂學》季刊、《中國音樂年鑒》年刊和《音樂學術信息》雙月刊!叭洹眲t是《中國音樂詞典》及其續(xù)編、繆天瑞的《音樂百科辭典》和《二十世紀外國音樂詞典》。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思路。
然而,對黃翔鵬在每個學科中貫徹“以資料為中心”的思想,不少人私底下存在抵觸情緒。1987年,韓鍾恩從上海音樂學院畢業(yè),直接到研究所參加了工作。那時,黃翔鵬擔任音樂研究所所長已經兩年了,研究所正按照黃翔鵬的指導在走。韓鍾恩說:“當時我們很不理解,我們是研究員,怎么變成資料員了?尤其是剛剛出道的人,總想做研究,怎么能去做資料呢?”后來他開始逐漸意識到一個成功的研究員,一定是一個對資料極其熟悉的人。所謂資料,不是搜集文字,而是腦子里對這個文章、意圖,都要清清楚楚。黃翔鵬的思想具有創(chuàng)新性。“研究所對我的培養(yǎng)影響了我的一生!
一位37公斤的歷史巨人
1989年夏天,黃翔鵬留起了胡子。后來,他因肺心病住進了醫(yī)院,醫(yī)生要求把胡須刮掉,因為胸前蓬亂而長的胡須不利于清潔。黃天來知道父親蓄須的意義,試探著說:“給你修理一下胡須!秉S翔鵬同意了。黃天來也沒有徹底剪掉父親的胡須,一直到最后,黃翔鵬是留著胡子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