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河北張家口,是托了關系的。在張家口文工團,周龍什么都做——拉大幕,敲打擊樂,拉手風琴,給舞蹈配樂,寫合唱、獨唱。
“那時候團里學京劇,都是我?guī)е鴺逢牭絼e的團去抄譜子。別的團都是大編制的樂隊,我們團的樂隊只有十幾個人,所以我還要擔任重新配器的工作!倍莻時期,周龍寫得最多的是“語錄歌”。“一有最新指示,馬上就寫,寫完立馬排練,第二天就表演!敝荦堈f,這不僅是他當時最有成就感的事,也練就了他日后寫配樂的速度。
1977年秋天,在到呼倫貝爾采集民歌返程的火車上,周龍聽到了恢復高考的消息,于是急匆匆回到家,準備高考!颁撉僖呀(jīng)有十多年沒有練了,得拼命練,練到能考取為止!
最終,周龍如愿以償?shù)刈诹酥醒胍魳穼W院作曲系的教室里。而當時教室里還坐著譚盾、劉索拉、陳其鋼、瞿小松、葉小綱、郭文景以及周龍日后的妻子陳怡。若干年后,這個班被稱為“大師班”。
曾經(jīng)挫折,《無極》轉(zhuǎn)機
1983年,周龍以交響樂《廣陵散》圓滿結(jié)束了在中央音樂學院的學習生涯。剛剛領到畢業(yè)證書,周龍的創(chuàng)作專輯《空谷流水》便正式出版。他也成為“大師班”上出版創(chuàng)作專輯的第一人。畢業(yè)后,周龍被分配到中國廣播藝術團工作。在中國廣播藝術團的兩年,是周龍最愜意的時光!澳菚r候,上班的節(jié)奏很慢。每個月就去創(chuàng)作室開個會,然后創(chuàng)作組長每人發(fā)一個信封,就是工資。創(chuàng)作任務很少,偶爾有個寫臺標的任務,時長也只需要40秒。”
1985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周文中教授偶然間聽到了周龍的《空谷流水》專輯和他創(chuàng)作的兩臺廣播交響音樂會的錄音,果斷將其收歸門下。于是,周龍?zhí)^了碩士,直讀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學位。
在哥倫比亞大學的最初幾年,周龍經(jīng)歷了音樂創(chuàng)作的最大挫折!耙x博士班課程,要學英語,又面臨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當時覺得什么樣的音樂都有,什么樣的表演都有,很豐富,但文化上有很大隔閡!痹谶@樣的壓力下,周龍兩年沒有創(chuàng)作。“對于一個作曲家而言,兩年失聲是非常悲慘的!
終于,兩年之后,有人以一頓壽司為酬,請周龍寫一部作品。于是,《無極》應運而生!啊稛o極》與我之前的作品完全不同,是無調(diào)性的,非常復雜,這也是兩年的轉(zhuǎn)折體驗帶來的!
一天,周龍正在宿舍洗澡,電話響了。陳怡將電話拿到了浴室,并告訴他是從德國打來的。對方用英語說:“祝賀你得了國際獎。邀請你來參加頒獎禮,獎金7000馬克,還將有樂團現(xiàn)場演奏你的作品!
周龍樂壞了。而從那以后,各種獎項陸續(xù)登門。1991年在法國得獎,1995年的弦樂四重奏席卷美國。隨后《唐詩四首》誕生,其中兩個樂章到BBC參加比賽,榮獲“大師獎”。“這以后轉(zhuǎn)機就來了。雖說獲獎不是目的,但常?梢詭戆l(fā)展!迸=虼髮W出版社也找到周龍,要幫他出版作品。“2000年后就開始恢復元氣了,寫了很多作品,特別是大量的室內(nèi)樂作品!彼f。
用英文唱出中國腔調(diào)
拿下普利策獎,多少有點出乎周龍的意料,畢竟歌劇創(chuàng)作是他職業(yè)生涯后半段的新嘗試,他48歲時才寫出自己的第一部歌劇,而這第一次嘗試竟然就獲了大獎。
劇本出自一位執(zhí)法35年的新加坡裔聯(lián)邦檢察官林曉英,她在退休后重拾文學愛好,對《白蛇傳》的故事格外著迷。一開始只是想做一段詠嘆調(diào)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自己的先生,但后來從10位作曲家中遴選出周龍,又收到波士頓歌劇院和北京國際音樂節(jié)的聯(lián)合委約,《白蛇傳》成了一部大制作。
“要寫英語,但是要讓歌聽起來像中國歌劇。”這是周龍對自己的要求。在旋律上,他延續(xù)了普契尼式流暢的旋律,并未挑戰(zhàn)歐洲歌劇的傳統(tǒng),但又以漢語的四聲作為旋律中的音節(jié),軟化語言本身,而強調(diào)節(jié)奏中的抑揚頓挫,同時加入京劇中特有的墜腔、頓腔和顫腔。“西方音韻、中國語匯,既能聽懂英語,又是中國腔調(diào)!
《白蛇傳》先后進行了3次試唱,以確保首演成功,因為在歌劇的創(chuàng)作規(guī)則里,一旦失敗,很難修改。2010年春,該劇在波士頓首演,票價高達1000至3000美元,座無虛席。
周龍接受媒體采訪時既冷靜又驕傲:“普利策這次把獎給《白蛇傳》,不是說就是西方向東看,這個獎不會考慮向東向西看,而是考量你是不是向更高的層次看。”
別輕易丟掉民族文化
如今,周龍同時在美國密蘇里州立大學和天津音樂學院執(zhí)教。雖然面對著不同膚色的學生,但周龍始終秉承一個理念——別丟了流淌在血液里的魂。
“在中央音樂學院的5年,不僅是我正規(guī)系統(tǒng)學習的階段,也強化了我對民族音樂的理解。那時候的民族音樂課程,囊括了各地民歌、戲曲、說唱音樂等,都是需要我們挨個背誦的。但這些課程現(xiàn)在幾乎不再開設了,所以學生在創(chuàng)作時也很難見到這些民間的東西!
在美國教學時,周龍曾經(jīng)鼓勵韓國學生利用韓國傳統(tǒng)音樂素材進行創(chuàng)作!皠傞_始,他們都不理解,覺得自己是來美國學西方作曲技法的,就自然而然地認為那些民族的是‘土’的。我反復跟他們說,民族文化是血液里流淌著的魂,千萬別輕易丟掉!
周龍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今年,由北京交響樂團委約,周龍創(chuàng)作了交響樂作品《京華風韻》。在這部分為《鐘鼓風》、《廟會風》、《京韻風》和《急急風》四個樂章的作品里,有著他對北京的記憶,更有著他對民族文化深深的眷戀。(中國文化報/劉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