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唱法不該自設圍墻

　　記：如今市場上不乏老歌重唱者，你演繹老歌的心得是什么?

　　方：周小燕先生告訴我，現(xiàn)在人們對老上海時代有誤解。很多人認為那個時代的演唱方式就是矯揉的“靡靡之音”，其實，這種情況只在小范圍內(nèi)存在。老上海并不只有歌女舞女，也有大家閨秀，它的整體風貌應該是優(yōu)雅大方的，我們的演唱應該告別造作的“風塵味”。

　　有些人認為演唱上海老歌這樣的通俗歌曲不需要水準，對此，我不認同。我研究老歌的路上充滿了挑戰(zhàn)。剛開始，我的發(fā)聲方法和民歌類似，希望把聲音“立”起來唱，后來漸漸明白演繹老歌需要的是不同的聲音和風格。演唱有些歌曲時，那些看來柔情似水的拐彎、從華麗的音高滑落到低調(diào)的低吟等，駕馭起來甚至比唱民歌還累。既要婉約中見大氣，又要不拘一格于唱法，我覺得難就難在需要具備專業(yè)上突破的精神。比如《漁光曲》，唱法上需要融入美聲，發(fā)聲上強調(diào)聲音控制，和民族唱法很不一樣。我就是在不斷打破民族唱法條條框框的過程中，把不同唱法逐漸融會貫通起來。

　　記：專業(yè)界對你演繹上海老歌，態(tài)度有沒有改變?

　　方：我2004年開始唱上海老歌，有人認為我“不務正業(yè)”，還有人勸我要唱“主流民歌”、晚會歌曲，但我認為文化意蘊深厚的老歌應該有人來唱，這個城市的“聲脈”需要有人傳承。好在上海老歌這樣的演唱題材已經(jīng)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認可，作為歌者同時也是老師，我會借助學校的學術力量，繼續(xù)將老歌演唱理論化、系統(tǒng)化，唱法個性化。

　　不一概拒斥學生“出格”

　　記：相比中規(guī)中矩的教學，你在學生心中好像有點“麻辣味”。

　　方：學生不是一個模子刻的，教學又怎能用一個模式去機械套用?

　　當發(fā)現(xiàn)民歌專業(yè)的學生樂感不好，我會讓他們多聽聽鄧麗君的歌，聽著聽著對節(jié)奏的把握就跟上來了。在民樂教學時我要求學生學習京劇、戲曲，民歌演唱也可以向通俗借鑒一些方法。民族音樂講究“共鳴腔體”，而通俗唱法是自然發(fā)聲，雙方互相滲透多好。我給音樂劇系學生上課時，發(fā)現(xiàn)有的學生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我會讓她去聽惠特尼·休斯頓的音樂。她唱的《保鏢》主題歌，高音到低音音域變化極大卻游刃有余，這也跟她用非裔民族特有的歌唱方式打通了通俗唱法有關，這是另一種“民歌”。

　　其實，我自己也在學。我常在網(wǎng)上聽排行榜熱曲，琢磨每首歌的演唱方式。由于各種原因，我們的一些聲樂教師習慣把自己關在琴房，不了解外面的變化。如果我們依然自詡為專家，局限在象牙塔里，對社會和行業(yè)發(fā)展缺乏了解，對新事物一味采取批評的態(tài)度，是難以令人信服的。

　　問：你有時還“庇護”專業(yè)上出格的學生?

　　方：王品素先生當年跟學生同吃、同住，我也是這樣學著做的。我想，教好一個學生，首先你必須了解他們每個人，了解他們身后每個民族的特點和文化。我做的就是讓學生找到施展自己才華的定位。

　　學生扎西頓珠在本科二年級時報名參加了“好男兒”比賽，盡管他學的是聲樂，但我覺得從外形到歌聲，他跟其他人不一樣，便支持他。上音學生是否該去參加選秀曾引發(fā)了一場大爭論，我認為，這不能“一概而論”，適合扎西頓珠的，未必適合別人。同樣是我學生的常石磊，也會在學習中“出格”，這個時候先要想想他是不是個特別的人才。如果是，那我們就該把他們往適合各自發(fā)展的路上扶一把，幫一把。我也鼓勵學生走出去，到實踐中去歷練自己，增強對于專業(yè)選擇的信心和判斷。

　　“千歌一面”是民歌的悲哀

　　記：對于培養(yǎng)學生，如今音樂學府的人才培養(yǎng)方式還有哪些不足?

　　方：我覺得音樂人才的培養(yǎng)應該堅持“高精尖”，比如上音至今仍保留著比較正常的師生比，讓師生一對一交流，對人才才會有真正精良的培養(yǎng)�，F(xiàn)在有的藝術院校一屆招生三百多人，老師連學生的名字都記不住。有的老師一周不得不上40多課時，疲于應付，這樣怎么因材施教，談何培育英才?作為老師，我需要有時間和學生談心。學藝的孩子雖有才情，在藝術人生觀上卻是一張白紙。有的孩子演唱天分很好，卻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有人忽然贏得了榮譽，在閃光燈下會迷失自我，這都需要老師去加以引導。

　　記：現(xiàn)在的民歌界存在“千歌一面”、“千人一嗓”的情況，電視晚會上民歌的質(zhì)量更是參差不齊，你怎么看?

　　方：現(xiàn)在很多所謂創(chuàng)作歌曲，沒有按照心靈的需要來創(chuàng)作，而是按照所謂的主題來寫，有些人批量生產(chǎn)了不少應景曲目，到了什么節(jié)日就拿出來，結果是晚會越做越豪華，膾炙人口的歌曲越來越少。此外，作曲價格虛高，有些一曲成名的曲作者開價動輒幾十萬，一些急于求成的歌手跟風而上，這樣砸錢催生的“批量創(chuàng)作”，質(zhì)量難以保證。

　　現(xiàn)在很多歌手無思考、無個性，只一味模仿成功者，模仿她們的聲線、服裝、臺風等，于是出現(xiàn)了一批小宋祖英、小張也，民歌演唱變成了“拷貝不走樣”。一些導演挑選演唱者時要顧及平衡，導致出現(xiàn)“八個人唱一首歌”的奇特景象。對于民歌發(fā)展，這是讓人悲哀的現(xiàn)實。

　　來源:解放日報 作者:實習生 陳磊夫 記者 伍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