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草
生于1971年的李心草,當今中國樂壇最活躍的青年指揮家,被譽為“駕馭魔法棒的男人”——1993年,年僅22歲大學在讀的李心草在“全國首屆指揮比賽”中脫穎而出,榮獲第一名;1996年,受奧地利著名指揮大師萊奧波德·哈格教授的邀請赴奧地利國立維也納音樂大學深造;1997年,在舉世聞名的法國“第45屆貝桑松國際指揮比賽”中榮獲第二名。如今,他是中國國家交響樂團(簡稱國交)首席指揮、韓國釜山愛樂樂團音樂總監(jiān)、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教授……
李心草
近日,廣州日報記者對這位年輕的指揮家進行了獨家專訪。在回望自己的藝術之路時,他拒絕用“天才”二字來形容自己。
要了解一個地方的音樂,一定要先掌握當?shù)氐恼Z言
廣州日報:我們都知道您的老師萊奧波德·哈格教授,您從這位大師身上學到的最主要的藝術品質,究竟是什么呢?
李心草:學到的是一種學習方法。他教給我的不是簡單的音符和節(jié)拍,而是一條學習的路子——要掌握一個地方的音樂,一定要先了解它的文化。老師跟我說,不要整天待在課堂里,理論的東西比不上走遍奧地利和德國的山山水水重要,一定要走出去,好好體會風土人情。此外,他的建議是我一定多看各種大師的排練和演出。順著老師指點的這條路,我學到了很多,我現(xiàn)在還在用這種方法來學習。
這里說的走遍山山水水,并不是在山山水水中尋找音樂的靈感,而是體會當?shù)厝说囊环N生活態(tài)度,更好地了解那個地區(qū)的人的生活方式,才能更好地理解這種生活方式背后的文化和這些文化積淀所產生的音樂。
此外,我在廣泛地學習語言,因為我認為語言是理解一個地區(qū)文化的最好的方式。我要強調的是,音樂和語言之間的關系是最直接的,比如說我本人不懂粵語,我就沒有辦法唱好粵劇。指揮也是一樣。
廣州日報:您曾說所有亞洲樂團在演奏西方作品都是在模仿,在這個基礎上再把東方人的藝術血液和西方文化融合。能詳細談一下這其中具體的“融合”方式嗎?
李心草:西方人畢竟是交響樂的“老祖宗”,他們的樂隊要理解自己“老祖宗”的作品畢竟是容易一點。亞洲樂隊就只能模仿。當然,一切藝術都是從模仿開始的,但一直模仿是永遠趕不上別人的。比如美國當今最杰出的音樂指揮大師倫納德·伯恩斯坦,他演奏的貝多芬征服了全世界,但其實在處理上他跟傳統(tǒng)是截然不同的,他就是從模仿到超越,把自己民族的東西跟貝多芬的音樂結合得最完美的例子,所以也獲得了最多的認同。
廣州日報:您本人已經超越了這個模仿的階段了嗎?
李心草:我大部分時間也還處于模仿階段,只是努力在其中加入自己的理解。但處理中國作品又不同,畢竟我是個中國人,我怎樣演奏都是對的,都絕對是自己的領悟?梢哉f,我在追求一種地道的音樂風格,我在嘗試理解音樂中的真正的韻律。
指揮歌劇更難,需要的掌控能力更強
廣州日報:有人說您的手勢很像小澤征爾,您自己認同這個說法嗎?
李心草:我覺得不像,完全不像!我不是他的學生,音樂風格也跟他很不一樣,怎么會像他呢?我覺得這個說法不夠專業(yè)。其實要了解一個指揮家,不是要看他的手勢怎樣,而是要看他的風格,看他對音樂的理解能力。
廣州日報:不同的指揮家,在指揮時對手勢和肢體的要求都不甚相同,就您來說,手勢、表情、肢體動作,這三者哪一項更加“優(yōu)先”?為什么?
李心草:都不重要,那些對于指揮來說都是最次要的。欣賞一個指揮,不是從肢體語言,而是應該用心地聽他的音樂。要想了解一個指揮,不是到演奏廳,而是應該到排練場。在排練的時候,指揮家的手勢是傳達意義的,他要通過手勢來告訴樂隊,表達出哪里應該輕、重、強烈、弱化、激情……通過排練場上跟樂隊的磨合之后,到了演奏廳時指揮的手勢應該說更多是帶有表演成分了。有些指揮在表演時還會加入不少肢體語言、表情,那些對于演奏來說其實是很次要的,只是為了讓觀眾覺得更好看而已。
廣州日報:不少指揮都把指揮歌劇視作一種挑戰(zhàn)。指揮交響樂的時候跟指揮歌劇有什么不同?指揮樂隊和跟獨唱演員或者獨奏者合作,又需要怎樣區(qū)分呢?
李心草:指揮交響樂隊的時候只是單純地跟樂隊合作,那時指揮是完全主動地掌握著場上節(jié)奏。但指揮歌劇的話指揮還得會唱,甚至要懂得表演——在歌劇舞臺上不僅有樂隊,還有演員,表演的時候會出各種各樣的狀況,比如演員多唱一句少唱一句、突然忘詞、誤場等等,這些都很需要指揮的臨場反應能力和經驗?梢哉f,指揮歌劇時更難一些,因為其中需要的掌控能力更強。而跟樂隊合作的時候指揮能完全掌握主動。
但跟獨唱演員和獨奏者合作時,指揮要先控制好樂隊,再跟合作者配合。此時指揮在臺上不能是100%的主動者,其實是被動的。比如說我曾指揮了譚晶的維也納金色大廳的獨唱音樂會,她在唱德語歌的時候就突然忘詞了,這時候她向我“求救”,我就一邊要提醒她,一邊要指揮樂隊放緩節(jié)奏,讓她可以跟上節(jié)拍。
別叫我天才,即使是郎朗,練琴也是要督促的
廣州日報:聽說您小時候曾經在學校的舞臺上進行指揮,卻被學校領導以“非;靵y”為由趕下去,后來在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也遭到老師批評。一般人對這種打擊都很難承受,你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李心草:確實有這樣的事情。第一個事件,是在云南藝校的時候,很想在學校新建成的音樂廳亮相指揮,所以沒有怎么排練就很倉促地跟同學上臺合作《二泉映月》。當時還是手抄的譜子,也沒有經過校對,演出時亂七八糟的,演不下去。第二個事件,發(fā)生在大一,當時是回答不出老師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我從此埋頭苦練;赝髮W那十幾年,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一切重來,自己還有沒有那樣的承受能力,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挺過來。
廣州日報:可是很多評論都說你是一個天才,大家并不知道你的這段刻苦求學的經歷。
李心草:天才?我不同意。我只能說自己是一個有一定天賦的人。我12歲才學音樂,18歲上大學,到現(xiàn)在正好20年了。我承認,如果沒有一定的音樂天賦,即使付出比我多一倍的努力,也達不到我現(xiàn)在這樣的高度。但在我看來,天賦和刻苦同等重要。
廣州日報:對于如今如火如荼的鋼琴教育,您有什么獨特的看法?
李心草:我認為,各位家長首先要有客觀地區(qū)分自己的孩子有沒有音樂天賦的能力,接著要明確一點,你是想讓孩子以后把音樂作為專業(yè),還是只為了培養(yǎng)孩子的藝術修養(yǎng)?然后根據(jù)你自己的判斷來制定不同的培養(yǎng)孩子的課程。但我要強調的是,再有天賦的小朋友,也不會主動練琴的。比如說郎朗小時候就需要父親逼著練琴,甚至為此差點跟父親反目。
名家課堂
多年來,李心草跟中外不同的交響樂團多次合作。他以跟國交合作的幾首中外名曲為例,講述了自己的獨特處理方式——
拉赫瑪尼諾夫《第二交響曲》是所有國際知名樂團的保留曲目,李心草帶領樂隊以適宜的力度、默契的合作、精準地烘托著、渲染著,將魅力與詩意相融合,使樂曲始終充滿華貴的風韻,將俄羅斯民族特有的悲憫情懷及其對命運的詠嘆,抒發(fā)得壯懷激烈。
在演奏拉赫瑪尼諾夫《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時,在“第十八變奏”中,李心草突出了樂曲中渴盼、依戀之情,整首樂曲表現(xiàn)得令人神往。
弦樂曲《二泉映月》是根據(jù)民間藝人阿炳的同名二胡曲改編而成。在跟國交的合作中,李心草指揮二胡與弦樂隊對話,這個合作抹去了二胡的凄厲,卻以弦樂隊的整體動態(tài),更為深沉和廣闊地表現(xiàn)了命運的主題。比如樂曲最初那聲著名的長嘆,由寬柔的提琴組群取代了二胡的凜冽,但昂揚小提琴吐露的辛酸同樣令人心神悲惻。
國際評論
《紐約時報》上美國著名樂評家霍蘭德撰文稱:“精力充沛的指揮李心草一直努力抓住西方音樂的風格,有時他的樂句處理和音樂表現(xiàn)很有說服力!
《華盛頓郵報》稱:“李心草對各種曲目掌握自如,足以證明自己是一位令人羨慕的、適應能力極強的指揮家。”
東京評論界稱:“他的指揮有超常的駕馭能力!
經典收藏
2005年跟中國國家交響樂團合作的作品《龍跡》,是李心草比較滿意的唱片之一。
這張唱片精心挑選十余首中國交響音樂上乘作品,包括《紅色娘子軍》、《二泉映月》、《孔雀開屏》、《阿里山姑娘》、《太陽出來喜洋洋》、《嘎達梅林》等,展現(xiàn)紛繁多彩的華夏音樂風情。
其中,在處理《紅色娘子軍》組曲時,小軍鼓的節(jié)奏背景上,娘子軍連歌的經典旋律由弦樂隊奏出,短小而有力地展示《紅色娘子軍序曲》之后到達一個無限光明的收尾;此后,木管組奏出“萬泉河水清又清”的旋律邊走,弦樂輕微的顫音宛若晨風,撥奏則啟開海島的晨曦,輕巧歡快的節(jié)奏表現(xiàn)出娘子軍女戰(zhàn)士的活潑;《娘子軍操練舞》則以活潑激越的曲調表現(xiàn)娘子軍戰(zhàn)士操練時的英氣。
《阿里山姑娘》首尾熱烈狂歡的樂隊全奏表現(xiàn)出民歌本色的淳美,使陰柔與陽剛之美令人驚奇地水乳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