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陳建明
充滿琴聲、歌聲的金色童年
一聽張卓婭這個名字,就知道她是50年代出生的人。當時我國正在學習蘇聯(lián)的英雄卓婭,媽媽俞頻在懷著張卓婭的時候看了這本書,被深深打動,希望孩子長大像卓婭一樣堅強,因此為出生的女兒起了同樣的名字。張卓婭出生在一個部隊的文藝工作者家庭,父親張銳是我國二胡界的一代名師,著名作曲家。母親俞頻也是一位作曲家。卓婭尚在幼年時,父母都很忙。母親長時間在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學習,而父親則在女兒出生不久后于抗美援朝戰(zhàn)爭時隨軍去了朝鮮;貒螅捎诟赣H張銳是國內(nèi)年輕又頗有造詣的演奏家,多次隨中國藝術團出訪歐洲。有一次去歐洲半年多才回國,所以,父母兩人都很少在家。卓婭從小就由外婆照管。但只要父母在家的時候,他們就經(jīng)常指導她學習音樂,教她唱歌、識譜,還專門請了鋼琴教師。卓婭練琴很投入,也許是自己太喜歡音樂了,拿起來就舍不得放手。她天資聰穎,能觸類旁通,自己學會了二胡和小提琴。父母親為了使女兒的藝術水平得到全面發(fā)展,還教她學習京劇、民族音樂、戲曲,并教她唱民歌。由于她唱歌的天賦和才華,童年時參加過不少演出和錄音。以前的許多老同學還認為卓婭后來必定會成為歌唱演員,都很驚訝她到了前線歌舞團成為一名樂器演奏員,80年代后她又成了一名作曲家。
卓婭從小受到濃郁的音樂氛圍的熏陶,她看到父母吟唱作曲,像在做游戲,便也學著唱,學著在紙上畫“豆芽瓣”。她有很高的音樂天賦,剛剛五歲時,她就將一首兒歌《紅公雞》反復唱成曲,父母驚喜地為她記錄了下來,寄給中國音協(xié)主辦的《兒童音樂》,之后不久就發(fā)表了,此歌竟成為她最早期的創(chuàng)作印記。不久,卓婭就在南京上小學,愛唱愛跳的活潑勁兒也從家中帶到了學校。以前的老師和同學到現(xiàn)在還記得卓婭當時的樣子,每一天早,卓婭都穿著漂亮的衣服,頭發(fā)梳理的整整齊齊,上面還扎著小蝴蝶結(jié),高高興興的來到學校。她還有一件父親從蘇聯(lián)給她帶回來的布拉吉裙子,同學們都很羨慕;卓婭能歌善舞,又會彈秦樂器,學校里的各種文藝演出都少不了她;卓婭熱情大方,學習成績名列前茅,老師和同學也都很喜歡她;她每天又要上課又要練琴,常常很晚才睡覺,雖然累,但至今她仍然很懷念那些日子,懷念那時的無憂無慮,那時的快樂與充實。
在“文革”風雨中磨礪成才
度過了快樂的小學時光后,卓婭順利地考取了南京市的重點中學寧海中學,享受著幸福生活的小卓婭憧憬著自己美好的中學時代,但就在此時,一場人生風雨悄悄降臨到天真無邪的卓婭身上,讓她初次嘗到人生的無常和歲月的艱辛。卓婭念初中時“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她的生活似乎一下子被顛倒了過來。父親張銳被定為“三名三高”人物。他創(chuàng)作的著名歌劇《紅霞》只是因為里面有一句“人到死時真想活”的唱詞而被定為叛徒戲,被隔離審查,并和卓婭母親一起被送到農(nóng)場勞動、批斗。此時的卓婭剛滿13歲,她深深地感到內(nèi)心的孤獨與無助。許多人不敢和她說話,出門時因為她是“走資派”的子女而被人吐口水,扔石頭。家里的大門24小時開著,隨時會有人來抄家,弟弟跟著外婆躲到了外地。小卓婭和一位老保姆相依為命。一天傍晚,有人在卓婭附家近聽見二胡聲。一個造反派想,張銳如此大膽,竟敢從“牛棚”里跑回家練二胡!于是一群人圍住了張家,一看原來是小卓婭在練琴。這個造派多年后告訴她,當時聽到拉得那么好,酷似你的父親,就沒有進去沒收那把藏著的二胡。
那些日子里,她只有和音樂為伴,是音樂給了她無限的想象,音樂成了她最好的朋友,為她排除寂寞,聽她訴說憂傷,音樂以其最博大寬容的胸懷溫暖著卓婭的心。在學校下放農(nóng)村的日子里,寡言少語的卓婭常常在勞動之余,坐下來練琴,一些人覺得新奇,紛紛圍過來一邊觀看一邊評頭品足,弄得她沒法兒練下去。有一次,她發(fā)現(xiàn)離學校不遠的小山坡上住著一戶農(nóng)家,養(yǎng)豬,養(yǎng)鵝,夫妻二人有一大群小孩。這倒是個練琴的好地方!卓婭和這家人商議后,每天中午來練3個小時二胡。這家農(nóng)民的孩子們成了卓婭的忠實聽眾。她在練琴時,鵝鴨在腳邊游逛覓食,蒼蠅撲面亂飛,即使這樣,這小小的草房對小卓婭來說已經(jīng)是難得的寶地了。在這間鄉(xiāng)下小屋里,卓婭的琴藝得到了很大提高,專業(yè)水平進步很快,練會了許多名曲,還學會了記譜。卓婭經(jīng)常會有創(chuàng)作沖動,對作曲躍躍欲試。但當時能找到的音樂資料很少,卓婭把凡是能看得到的樂譜都搜集起來,甚至包括小賣部包食品紙上只要有樂譜的,都留下來粘貼成冊。偶然找到一本樂譜或一本歌本,就拿來如饑似渴地學習?嚯y是一筆財富。文革難忘的經(jīng)歷使卓婭對人生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培養(yǎng)了她堅忍不拔的個性,并為她今后事業(yè)的發(fā)展奠定了專業(yè)基礎和心理基礎。
卓婭報考過許多文藝團體,均因父親是“黑幫”被拒之門外。1969年,她終于因父母在政治上被“解放”之后,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了南京軍區(qū)前線歌舞團,成為一名二胡、小提琴演奏員。在樂隊工作期間,她業(yè)余創(chuàng)作了不少歌曲,其中《加快步伐朝前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收入了我國70年代惟一的全國原創(chuàng)歌曲集《戰(zhàn)地新歌》,其中《加快步伐朝前走》被上海唱片廠錄制為密紋唱片,廣泛發(fā)行傳唱。年僅18歲的卓婭踏上了作曲的道路。1973年,她考入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本科,開始進行專業(yè)系統(tǒng)的學習。當時因卓婭拉得一手好二胡,民樂系的老師們非常希望她到民樂系就讀本科。演奏家閔惠芬曾專門來勸卓婭,她認為女孩子不適合作曲,而且卓婭的演奏繼承了父親張銳的流派風格,又有扎實的童子功,會成為很有前途的青年演奏家,在鮮花和掌聲中度過自己的藝術人生,對作曲的興趣,業(yè)余搞搞就行了。但卓婭還是執(zhí)著地選擇了作曲系,她覺得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更能夠?qū)崿F(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她酷愛作曲這一行。有趣的是10年之后她再與閔惠芬見面時,閔惠芬說:“卓婭,我勸過你別干作曲,那是男人們的事。沒想到這幾年你寫了那么多好作品。你二胡拉得那么好,什么時候抽空也寫首二胡曲子吧!”
卓婭自幼學琴,演奏風格酷似父親張銳。1970年,她與父親曾同臺演出二胡重奏,參加了全軍第二屆文藝匯演已傳為佳話;2003年,她和83歲的老父親又同臺演出,參加了劉北茂先生的紀念音樂會,重奏劉先生遺作《漂泊者之歌》;隨后她和父親又參加了中央軍委春節(jié)慰問老干部的大型文藝晚會,重奏歌劇《紅霞》主題曲《鳳凰嶺上祝紅軍》,受到了江澤民、胡錦濤等軍委首長們的親切接見和贊揚。卓婭的琴藝憑著少年時期扎實的基本功,經(jīng)過短時間的恢復、排練,在離開舞臺32年后,風采依然不減當年,多家媒體爭相采訪報道了這次不尋常的演出。
用優(yōu)美的旋律譜寫藝術人生
張卓婭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作曲家,勤奮、多產(chǎn),從藝30多年來,從80年代初上海唱片廠為她出版的作品專輯《林間清泉》到2004年出版的作品專輯歷經(jīng)20多年,雖然跨越了幾個歷史時期,其作品仍然廣受大眾喜愛,且新作、力作不斷涌現(xiàn)。于80年代初,她和丈夫王祖皆(曾任總政歌劇團團長,現(xiàn)任總政歌劇團藝術指導,文職少將)合作的歌劇《芳草心》曾有60多個院、團上演,其中主題歌《小草》廣為流傳,至今,無論是年長的還是年輕的音樂愛好者都爛熟于心。合唱作品《南方有一片森林》中的《兩地書,母子情》也流傳于大江南北。90年代到北京以后,又創(chuàng)作了歌劇《黨的女兒》,榮獲了第二屆“文華音樂創(chuàng)作獎”;電視連續(xù)劇《唐明皇》獲了第13屆“飛天獎”的最佳音樂獎;另有歌劇《玉鳥兵站》、《蘆花白,木錦紅》也均獲獎。90年代末至今,張卓婭還創(chuàng)作了大量抒情歌曲,先后獲過國家級的各種獎項。特別是在許多屆央視青年歌手大賽中,《我心永愛》、《眷戀》、《別姬》、《喊月》、《愛情湖》、《萬里春色滿家園》等作品反復亮相,在各種音樂會和聲樂比賽中頻繁演唱,并已成為全國各大藝術院校課堂上的指定教材,為推動我國聲樂藝術的發(fā)展做出了很大貢獻。2006年在迎奧運的一系列活動中,卓婭的兩首作品《同在藍天星球上》、《sport全世界》,以它充滿活力、新穎、優(yōu)美的旋律和熱情、時常的氣質(zhì),在海內(nèi)外千首參選作品中入選獲獎,受到一致好評。
用新的音樂語言為歌劇中的藝術形象賦予魅力
2005年9月3日,在剛剛竣工的解放軍歌劇院上演了現(xiàn)代民族歌劇《野火春風斗古城》,富有民族意味而又有強烈時代感的旋律縈繞劇場。這是作曲家張卓婭和王祖皆筆下的第四部大型民族歌劇。
多年前,有人借用詩人愛羅先珂的詩句“寂寞呀,寂寞呀,沙漠的寂寞呀”來形容我國歌劇舞臺的冷清。不過,不甘寂寞的中國音樂家一直沒有在冷清中消沉,歌劇創(chuàng)作之火是他們心中不解的情結(jié)。從民族歌劇《白毛女》誕生至今,大半個世紀過去了,一代代藝術家為民族歌劇的發(fā)展嘔心瀝血,摸索前行,漸漸走出一條中國的民族歌劇之路,卓婭和祖皆夫婦以他們的辛勤勞動與探索,成為這個行列中的佼佼者。
張卓婭和王祖皆1983年創(chuàng)作輕歌劇《芳草心》走紅全國后,1992年創(chuàng)作了六場民族歌劇《黨的女兒》,1999年又創(chuàng)作了輕歌劇《玉鳥兵站》。
《玉鳥兵站》這部展現(xiàn)當代軍人風采、謳歌崇高愛情的歌劇獲得成功。歌劇在借鑒我國西南地區(qū)藏族、白族、納西族等音樂素材的基礎上,突破了民族民間音樂格式的束縛,融入現(xiàn)代音樂節(jié)奏、語法和語匯,巧妙地創(chuàng)作出民族性和時代感和諧交織的音樂。其中女主角阿朵的詠嘆調(diào)《我心永愛》唱遍了南北大地,成為常演的參賽曲目和聲樂教材。而民族歌劇《黨的女兒》則采用板腔體和歌謠體的有機融合,其音樂語言的創(chuàng)新主要是通過調(diào)式調(diào)性和主題音調(diào)的貫穿來完成。劇中田玉梅的主要唱段《萬里春色滿家園》,類似西洋大歌劇嘆調(diào)的大段成套唱腔,具有強烈的戲劇性。他們采用山西南路梆子和江西采茶戲興國山歌雜交的音樂特點,通過導板、散板、慢板等不同板式的融匯發(fā)展,營造出民族歌劇的戲劇性張力,豐富地表現(xiàn)出劇中人的內(nèi)心世界和獨特性格。
作為成熟的有追求的作曲家,“新”與“美”是致力追求的美學境界!袄^承、融合、創(chuàng)新”,是卓婭和祖皆共同的創(chuàng)作原則,“絕不走老路”,是他們創(chuàng)作的座右銘。多年來,他們嘔心瀝血、大膽探索,力求在音樂民族性的基礎上,融入時代意識,用新的音樂語言,演繹歌劇蘊涵的思想,并為歌劇中的藝術形象賦予動人心魄的魅力。濃郁的民族風格,鮮明的地域特色,動聽的音樂旋律,生動的音樂形象,經(jīng)典的音樂唱段……這是他們在民族歌劇的創(chuàng)作中獲得的寶貴經(jīng)驗。
現(xiàn)代民族歌劇《野火春風斗古城》的亮相,是張卓婭和王祖皆為民族歌劇藝術長廊獻出的又一道亮麗的音樂風景。紅色經(jīng)典電影《野火春風斗古城》在人們心中曾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傉鑴F精心創(chuàng)作的現(xiàn)代民族歌劇《野火春風斗古城》首次亮相舞臺,就引起了人們的關注。歌劇的靈魂在于音樂。該劇力求以現(xiàn)代特色與民族特色相結(jié)合,以河北地區(qū)的曲藝民歌為主要素材,以晉、冀、魯、豫地區(qū)的音樂曲調(diào)作為基礎,同時,根據(jù)每個角色的不同,設定不同的唱法。如金環(huán)、銀環(huán)是民族唱法,楊曉東是民族美聲唱法,陳瑤是民族通俗唱法等。不同唱法統(tǒng)一于整個劇情脈絡中,藝術地表達了對歷史的審視和反思。歌劇《野火春風斗古城》給觀眾帶來驚喜,大有回歸民族歌劇本體的味道。該劇不僅在舞臺制作和劇本結(jié)構上有著很好的創(chuàng)新,而且在音樂和故事的傳奇性上更是回歸到民族歌劇本體的道路,音樂旋律的民族色彩和緊張的戲劇沖突以及現(xiàn)代的表現(xiàn)手法,組成了一幅革命英雄主義的歷史畫卷,不少觀眾在觀看演出后對該劇的音樂和演員的演唱給予稱贊。
歌劇《野火春風斗古城》的音樂沒有過多地嘗試現(xiàn)代音樂或當代音樂,而是在吸收了樂亭大鼓和河北民間音樂等音樂元素基礎上,對每一個人物的唱段進行精心的設計,以保證每個核心唱段都好聽和別致。楊曉東的扮演者戴玉強深有體會地說:“歌劇《野火春風斗古城》確實有些唱段很精彩,比如金環(huán)臨犧牲前梳妝時的唱段和楊母的唱段。”當聽到楊母思念兒子的唱段《思兒》、金環(huán)梳妝的唱段《永遠的花樣年華》、楊曉東與楊母見面時《不能盡孝愧對娘》的唱段和楊母跳樓前的唱段《娘在那邊云彩里》時,淳樸的民族旋律撲面而來,唱腔中帶著情感,使得觀眾的心隨著演員的演唱為劇中人的命運感動,贏得觀眾陣陣掌聲。首次扮演反面角色“多田”的楊鴻基老師借用劇中唱詞寫下書法一幅贈與卓婭和祖皆,他寫道“斗大黃金印,天高白玉堂,雨過琴書潤,風來翰墨香,野火春風斗古城詞曲均屬佳作也。”一位觀眾說:“這是一部能讓大眾接受的民族歌劇優(yōu)秀作品!边@些優(yōu)秀的唱段剛搬上舞臺,就立即成為今年中央電視臺舉辦的青年歌手大賽中美聲組和民族組歌手的參賽曲目了。
將音樂看成第二生命的張卓婭,包括她的丈夫王祖皆,之所以能多年來保持其創(chuàng)作的青春活力,不僅僅是源于他們對音樂的熱愛,不僅僅源于他們肩上擔著人們的厚望,更重要的是源于他們對于音樂,對于民族音樂藝術的癡迷和執(zhí)著追求;源于他們?yōu)榱藙?chuàng)作而孜孜不倦和勤奮的學習。多少年來,無論走到哪里,無論是在冰天雪地的黑龍江,還是在千里茫茫的戈壁灘;無論是在云南麗江的綿綿細雨中,還是在傣家的竹樓里,在無數(shù)次下部隊深入生活的時候,只要有人唱歌,只要有人彈響樂器,他們就像好奇的孩子,立刻拿出隨身帶的錄音機錄下來。即使在顛簸的長途汽車上,也常常是耳朵上插站耳機,不斷地學習、學習、再學習……這種癡迷藝術的勁頭足以令深信:在今后的軍旅音樂生活以及在歌劇、音樂劇、聲樂大賽等多種藝術類型的舞臺上,張卓婭及她的丈夫王祖皆定會源源不斷地為人們奉獻出更多更好的音樂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