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是個幕后工作,但譚盾卻是位經常見諸報端的風云人物。他的作品總能奪人眼球,但又不是空有噱頭。他的創(chuàng)作天馬行空,既成功問鼎奧斯卡、格萊美等音樂大獎,也將格威文美爾獎、德國最有威望的作曲家大獎“巴赫獎”等“高冷”的專業(yè)獎項一并拿下。與他合作的,是李安、馬友友、郎朗、帕爾曼、多明戈等一串閃閃發(fā)光的名字。
說譚盾是當今國際樂壇上最成功的華人音樂家,大概沒人可以否認。那么成功為何如此垂青于他?帶著這個問題,在譚盾將攜《武俠三部曲》登陸廣州大劇院之際,信息時報記者與譚盾進行了一次對話。
執(zhí)著の瘋子 為《武俠三部曲》等足12年
今年5月7日,譚盾將指揮他的《武俠三部曲》登陸廣州大劇院。從《臥虎藏龍》、《英雄》到《夜宴》,這三部武俠題材的電影不僅集齊了李安、張藝謀和馮小剛等中國三大導演,更啟用了同一個女主角章子怡。如此“雷同”,竟然純屬巧合。
譚盾回憶說,2001年,當他和馬友友一起憑借《臥虎藏龍》的電影配樂問鼎奧斯卡時,馬友友就向他提議,為什么不繼續(xù)這個“武俠”主題,分別以古典音樂三重奏的樂器——鋼琴、大提琴、小提琴為主角來創(chuàng)作一套音樂?譚盾一聽就覺得這個概念很好,并下定決心,大提琴請了馬友友,鋼琴和小提琴他也要請最當紅的演奏家郎朗和帕爾曼來演奏。
“所以,從那以后每個電影導演找我作曲,我都問‘你是武俠嗎?’‘你是愛情悲劇嗎?’‘你可以讓我用鋼琴、小提琴嗎?’每個人都認為我是‘神經病’。直到6年以后,有個‘神經病’導演打電話給我,他就是張藝謀。我問‘你(的作品)是武俠電影嗎’?他說‘是噠’。是愛情悲劇嗎?是噠。那我可以用小提琴演奏嗎?因為我要為帕爾曼寫。張藝謀說‘好啊太好了’!
《英雄》寫完之后獲得奧斯卡提名,結果,又有很多導演找上門要合作。但譚盾還是一連拒絕了十幾個,直到有一次他在北京的街頭偶遇馮小剛,兩人聊起《夜宴》——既是武俠主題,又是愛情悲劇,雙方一拍即合。
當了12年“神經病”,譚盾終于如愿以償,完成了他的“武俠夢”,他的執(zhí)著由此可見一斑。而實際上,在他一生中,有太多這樣因為執(zhí)著于夢想而被當成瘋子的時刻。11歲那年,譚盾因為看了一本《列寧與音樂》的書籍,就立志當一名音樂家,他不僅一本正經地在自己的書包上寫上“長沙樂團”以示激勵,還在書包頂部用繩子吊起一根筷子,逢人問起就說:“我背后吊著一根指揮棒!
16歲時在田里插秧,聽到廣播里傳來費城交響樂團演奏的《命運交響曲》,譚盾一下子呆掉了,發(fā)誓要做中國的貝多芬,要指揮交響樂。20年以后,當他在紐約拿到博士學位,接到一份邀請他指揮的合同,打開一看,寫著“費城交響樂團”!夢想照進現(xiàn)實的一刻,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恍惚。站在指揮臺上激動不已的譚盾,向樂手們說起了一個在湖南種田的知青第一次聆聽“費城之聲”的故事。
跨界の巫師 想為汪峰和章子怡寫首歌
《武俠三部曲》的女主角都是同一個人——章子怡,譚盾笑說:“人家都說這肯定是設計好的,我說胡扯八道,完全是偶然!币驗槎啻蔚暮献鳎驼伦逾渤蔀楹门笥,他甚至產生一個構想,要將《武俠三部曲》的終曲——小提琴、大提琴、鋼琴三重協(xié)奏曲《復活》拍成電影,也找章子怡來演。
“如果我為電影《復活》寫主題曲,一定要找汪峰來唱。”譚盾說,他感覺自從這兩人結婚后,“章子怡改變了汪峰很多,汪峰也改變了章子怡很多,互動蠻有意思的。我覺得藝人之間的婚姻是有生命的互動,特別是下一代產生之后,事業(yè)與家庭、婚姻與愛情方面都更加成熟!
談到為流行/搖滾歌手創(chuàng)作音樂,譚盾真的不是說說而已。他提醒記者,除了為張靚穎創(chuàng)作的《我用所有報答愛》,他最喜歡自己創(chuàng)作的歌曲還包括《臥虎藏龍》中李玟演唱的《月光愛人》,以及早在大學時代,他為偶像劉曉慶創(chuàng)作電影《火燒圓明園》的主題曲《艷陽天》。“我讀書時,每次歌曲比賽都是第一名,就是因為寫歌寫得好、旋律寫得好,老師特別喜歡我。”
不論是流行樂、搖滾樂、古典樂、電影音樂還是新世紀音樂,在譚盾看來,“我什么都希望碰,本來就不會有界限。那些天天講要創(chuàng)作自由的人,其實根本就不會給自己自由!
譚盾如同一位音樂的巫師,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陶樂、水樂、紙樂,自然界的許多聲響都可以化作旋律,與他筆下的音符有機融合,成為一首首美麗的交響詩。在市場興起“有機蔬菜”時,他提出“有機音樂”的概念;在社交網絡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時,他和觀眾玩起手機音樂。在他最新創(chuàng)作的交響樂《風與鳥的密語》中,人們透過事先下載的一段“鳥樂”,與現(xiàn)場的音樂家互動,舞臺上下,成百上千的“鳥樂”讓音樂廳化作一片鳥語的森林。
譚盾說:“我既關注網絡,也關注自然界、異域、農村的生活。我生來就有一種性格,就是對什么都感興趣。我對男人感興趣,對女人也感興趣——呃,我不是同性戀啊。我總是有很多很多的奇想、創(chuàng)新的欲望。我覺得從事藝術的工作,說到底就是從事創(chuàng)意的工作!倍钚碌膭(chuàng)意是要做“絲綢之路”的音樂節(jié),讓美食與音樂跨界,讓十二位廚師和十二位音樂家一起合作,“當你吃到什么、聽到什么,就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我覺得做‘一帶一路’要走新概念,不能老調重彈,我也特別想把這個項目帶到廣州!
勤奮の早鳥 靈感是可以訓練的
每次到廣州演出,譚盾總有新作品、新點子問世。就在半年前,他創(chuàng)作的鋼琴與青衣雙重協(xié)奏曲《霸王別姬》剛剛在廣州首演。
談到自己的高產,譚盾坦言,高產與勤奮是分不開的!拔沂瞧鹪绲娜耍驗椤缙鸬镍B兒有蟲吃’嘛。每天,我從早上8點到下午兩點左右,會維持6個小時的寫作。基本上30年來沒有斷過,我是把它當成一種‘打坐’了。作曲對我來說是一種信仰,所以每天早上起來不坐到桌子前面寫作,我就覺得好像(有)對不起(的感覺)!
如此勤勉,導致他都不希望兒子像他一樣成為作曲家。譚盾透露,雖然10歲的小兒子對音樂特別喜歡,也頗有天分,“但我覺得他喜歡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喜歡上作曲,因為‘長江后浪推前浪’嘛,他一定要做到比爸爸更好才行。那(如果要)比爸爸更好,首先他一定要做到30年每天堅持6個小時的寫作。要做到這一點,我覺得對一個孩子來說太難,也太苦了!
這么多年來,就沒有遇到過創(chuàng)作的瓶頸嗎?譚盾說“真沒有”!澳阕约壕鸵獙W會去‘訓練你的靈感’嘛。我讀大學時,我的論文就叫《靈感是可以訓練的嗎?》,然后老師都認為我有神經病。但是從我的角度,靈感是可以訓練的:透過每天針對性地去自然、田野間采風,針對性的閱讀,針對性地跟朋友打交道,這全部都是訓練靈感的鋪墊。正因為這樣,我這30年來,每個新的項目,無論是地域上的采風,還是精神上的采風,還是蠻有收獲的。我從來也沒有碰到靈感堵塞的時候!
有人形容譚盾的音樂“既在云端、又在地上”,他說,這正如一位藝術家如何處理入世與出世的關系。“我是覺得,只要不違反法律,作為一個藝術家,要大膽去探索最最深邃的,精神和心靈狀態(tài)。這也是我覺得作為一個音樂家能夠留給自己的國家、民族最寶貴的東西。但同時,盡管你有著這么出世的感悟,你要知道自己所處的是互聯(lián)網時代,非常出世的靈魂,需要非常入世的態(tài)度,需要透過跟年輕觀眾、跟普通人的交往去傳遞。所以你既要選大眾能溝通的東西,也要選自己的靈魂可以講話的作品。”
記者手記
用音樂分享內心矛盾
譚盾在采訪中多次提到別人覺得他是“神經病”,這讓我想到一句話,天才藝術家都近乎于瘋子。如果沒有那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瘋勁、傻勁,或許就不會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夢想與成功。
譚盾的名字聽起來蠻酷,原來它是一個時代的產物。譚盾透露,他出生時正好報紙上發(fā)表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講話,身為軍人的父親就給他起名譚盾,他妹妹叫譚矛。
譚盾說,中國的武俠文化就是特別“矛盾”的,“永遠在美人跟天下之間、在愛情跟家庭之間,在內心與外部之間矛盾與沖突。所以,《武俠三部曲》也是跟大家分享我內心非常矛盾的一種心路歷程!敝劣诰唧w有些什么矛盾的故事,記者還來不及問,也許,這可以成為下一次訪問譚盾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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