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古琴隨著中國傳統(tǒng)“士”階層的消亡而日漸衰落的時候,20世紀末與21世紀初的幾個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改變了它日漸式微的命運:2003年,“古琴藝術”被確定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zhì)遺產(chǎn)代表作”;2008年,奧運會開幕式上全世界都聽到了中國古琴的聲音。自此之后,“古琴”從遠古的“高閣”上向我們姍姍走來,它變得不再高處不勝寒,變得不再曲高和寡。
清冷,“上世紀50年代 彈琴的人不到一百”
5月在“琴川”——江蘇常熟舉行的第三屆中國古琴藝術節(jié)余音還未了,中國古琴藝術大展又在第三屆中國成都國際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節(jié)掀起波瀾。繼而,7月末,福建長泰龍人古琴文化節(jié)上高朋滿座,琴界專家學者促膝共探古琴保護與傳承。而2011中國國際西湖琴會,自5月一直到10月,杭州西湖每天都能聆聽到當下古琴名家的“高山流水”之音。
今日古琴界盛事不斷,但誰又能想象古琴的處境曾經(jīng)是多么清冷。據(jù)了解,上世紀50年代,全國會彈古琴的人還不到100。
“文革”時大家都不敢彈琴了,嶺南古琴名家、嶺南派第八代傳人謝導秀回憶說。他一位廣州朋友,家里有很多名貴琴,那時以5元一架賣出去也沒人要。十年動亂后,他用了全部積蓄40元買了一張明代古琴“流泉”,把荒廢了10多年的琴藝重新拾掇起來,當時廣州也只有幾人玩古琴。
毋寧說是“文革”,就是在改革開放后,彈古琴的也寥寥無幾。深圳首家古琴社——春風琴社社長、廣陵派古琴名家龔一的弟子姚亮告訴記者:“1989年我來到深圳時,聽古琴的人非常少,彈古琴的人幾乎沒有。那時全國彈古琴的也就千百人。”雖然彈古琴的人數(shù)呈攀升態(tài)勢,如今有兩三萬,但與其他樂器比起來,古琴仍然是冷門。
龔一曾撰文《關于古琴音樂的社會定位》寫道:“關于古琴音樂生存與發(fā)展的觀點,激烈相向幾乎到了針鋒相對的程度。有說古琴必定‘衰落’,將‘蹶而不振’‘淪為博物館藝術’;有說‘可以注入新的生命,使它在新時期生存!北M管眾說不一,但古琴家及古琴音樂愛好者對于必定“衰落”的觀點,幾乎無一贊成。
復興,把古琴從“博物館” 拉了出來
就在音樂理論家們還在爭論古琴應該進入博物館還是走向大眾的時候,21世紀初幾個在古琴發(fā)展史上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事件,把“古琴淪為博物館藝術”之說駁斥得體無完膚。這兩大事件就是“古琴藝術”被列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zhì)遺產(chǎn)代表作”以及2008年奧運會開幕式上中國把古琴音樂展現(xiàn)給全世界。
有人說,在古琴復興的路口上,標志性的“路牌”是1954年成立中央音樂學院民族音樂研究所(現(xiàn)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和北京古琴研究會。楊蔭瀏、李元慶、查阜西、管平湖等學者和琴家,以卓越的遠見著手于一系列意義重大的工作:建立琴會社團、收購琴器琴譜、召集演出雅集、普查琴人分布、采錄琴曲音響、編纂琴學文獻、組織打譜會議、舉辦鑒賞展覽。古琴的復興正是始于此。
如果說20世紀末音樂研究所和北京古琴研究會成立,它把古琴從即將“淪為博物館藝術”的懸崖邊上拉了回來,那么21世紀初“古琴藝術”成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zhì)遺產(chǎn)代表作”,以及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廣陵派古琴名家陳雷激揚手輕撫“太古遺音”,則把古琴從懸崖邊拉回了一大步,并使它逐漸從“高閣之上”走向“井水飲處”。
龔一曾撰文寫道:50年代初,古琴音樂在奄奄一息的狀態(tài)下,得到了政府部門的扶持和重視。以查阜西為首的前輩琴家,不論在介紹古琴音樂、整理古琴遺產(chǎn)、傳授琴藝等各方面,都作出了艱巨努力和巨大貢獻。整理的數(shù)百萬字的文獻,壘疊盈尺,推動了古琴音樂的理論研究。3次打譜會議《碣石調(diào)·幽蘭》、《廣陵散》、《酒狂》等一大批古代琴曲的復響,使不太為人所知的古琴音樂引起了世人的矚目。1956年始,中央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學院等幾所院校設置了古琴專業(yè),培養(yǎng)了近20名古琴專業(yè)的學生,這些后一代的古琴家,對于古琴音樂的繼承與發(fā)展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
光大,“讓中學生像知道李白、杜甫一樣知道古琴”
1979年至今,在南京、成都、沈陽、揚州、常熟、蘇州、杭州、福建、廣州等地都陸續(xù)成立了古琴研究會和古琴琴社。它們皆為弘揚古琴藝術起到了促進作用。
近年來,在古琴申遺成功前后,學琴、彈琴、賞琴、藏琴、斫琴更在全國各地逐漸升溫。姚亮告訴記者,就是在2004年前后,深圳學古琴的人日漸多了起來。
2010年,古琴更走進校園,文化部非遺保護司、中國非遺保護中心“把遺產(chǎn)交給未來”,舉行了“古琴名家名曲進百校”大型系列活動。不僅如此,全國很多大學都創(chuàng)建了古琴社,僅北京大學古琴社就有400多名成員。盡管與其他校園社團相比,古琴社顯得有些后知后覺,但這對于自古以來只為文人雅士所好的古琴來說,絕對是邁出非常不易的一步。
古琴并非高不可攀、深不可測。古琴名家、中央音樂學院教授李祥霆認為,以后,應該讓每一個中學生都知道古琴,就像知道長城,知道李白、杜甫一樣。古琴可以不會彈,但得知道,就如同可以不會作詩,但得知道“床前明月光”一樣。
定位,“先萬紫千紅, 再大浪淘沙”
古琴家對于古琴音樂的社會定位,看法不盡相同。有琴家認為,古琴音樂應保持書齋雅集的傳統(tǒng)形式,崇尚淡雅恬靜美,且不太適宜于音樂廳舞臺。而也有琴家認為,前人留下的3000余首古琴曲譜及理論篇章是傳統(tǒng)文化的組成部分,傳統(tǒng)文化就應該發(fā)揚光大。龔一表示,其實兩者區(qū)別在定位于“小范圍的書齋雅集”,還是“大范圍的發(fā)揚光大”,兩者并非為尖銳相向的矛盾。
古琴到底該如何發(fā)展?中央音樂學院古琴教授趙家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古琴藝術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nèi)固步自封了。古琴歸根結底是一件樂器,而不是古董,今后如果仍然把古琴限制在以琴會友的范圍內(nèi),古琴早晚會死掉。嶺南古琴藝術代表性傳承人謝東笑也說:“古琴是開放的藝術,具有無限的包容性!
近年來各地琴社風生水起,雖然良莠不齊,但對古琴的傳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中國,失傳的樂種很多,箜篌失傳了,瑟失傳了。對于古琴來說,李祥霆認為,“先萬紫千紅,再大浪淘沙”也不失為一良策。 來源:中國文化報 作者:陳思彤